和平年代更要居安思危
记者:在和平时期,您觉得如何才能培养民众的国防意识?
马骏:做点实事。国家要强大,需要强大的军队,我们要给强大的军队做后盾。后盾是具体的,不是抽象的,不是口号。中国是有世界影响力的大国,但却是唯一一个没有 “阵亡军人纪念日”的国家。如果在这一天,让我们的孩子打着队旗去看望我们的军人,去帮助一下军属,以此来传达一个信号:军人光荣,军属光荣,让士兵安心服役。这就是人人关心国防的体现。
我记得这样一件事情。2004年,一位云南的老太太,在儿子战死25年之后,才得以来到儿子的墓前看上一眼,她第一句话就是:孩子,妈妈来晚了。老太太儿子的墓地其实也在云南,但老人家家徒四壁,一直没筹够去儿子墓地的路费。这种事情让我们心里一直在流泪。他儿子如果不死,百分之九十不是个款儿,也不是个高官,但百分之百是支撑家里的脊梁。我所说的这件事,正说明了要加强公民的国防意识。
记者:我们在日常的生活中也观察到,城市里的很多人防工程,比如人防车库,被开发商拿来出售,你觉得这是不是也是国防意识薄弱的表现?
马骏:你说得太对了。在西方,像英国、美国,如果这样的大型建筑(指博览中心),必须有防空的设施。如果没有经过军方的批准和盖章,是使用不了的。但在我们国家,比如中山市人防办,有几个戳是他盖的?
记者:也有人说,现在是和平年代,没必要那么紧张吧?
马骏:战争的特点,就是准备1000 天就只为了1 天,甚至是半天。一个国家可能10 年、20 年不会遇到打仗,但是一旦打一次仗很可能要你的命。 这是军人的职责,一辈子就要为很可能不会出现的这场战做准备。要不然要军队干吗?我们算一算,如果10 年不打仗就 10 年不养兵,行吗?和平年代要居安思危,包括老百姓。现在,很多城市的人防工程都流于形式。
网民要理性爱国
记者:目前,从网上看,一方面是网民民族主义情绪的高涨,另一方面则是他们对社会现实的强烈不满,您觉得原因何在?
马骏:民众事实上不应该过于关注外交。外交有两个特点,一是时效性,另一是机密性。这就决定了外交只能是少数人的外交。但是,民众如果异乎寻常地关注外交,肯定是国家"感冒"了,临床症状出来了。其原因可能有两方面:
其一、因为外交政策出现重大失败。比如,美国人上个世纪60 年代初开始反思越南战争。他们问自己的政府,为什么要打越南。当他们发现,政府无法给一个合理的解释时,美国人反战情绪一下子高涨起来。其二、民众关注外交反映内政出毛病了。老百姓对内政积怨多,又没有办法寻求解决方案,没事就关注外交。
所以民众如果关注外交,并不是说民众关心国家大事,不能这么简单理解。
记者:那您觉得中国目前的情况怎样?
马骏:近年来,中国没有重大外交失误,特别是科索沃事件后,国际
战略艺术已经很娴熟了,有的问题处理非常漂亮。虽然有的时候,我们也会有"不解渴"的地方,但那都是站在平民百姓的立场上,决策层站的是从全局的角度看待问题,角度不同。
目前关键的问题还是内政。医疗、教育、住房已经成为百姓生活支出中的 "三座大山"。根据社会学理论,如果小资产阶级不满现状,并且想改变现状,不惜毁灭自己,这是最可怕的。大资产阶级不干,为什么?很简单,家里坛坛罐罐太多了,他舍不得啊。
至于网民的民族主义情绪,我认为民族主义是双刃剑。善御者,则自强;不善御者,则自伤。弄好了,是利器;弄不好,把自己的手给割了。更可怕的是民粹主义,狭隘的爱国主义。
借此机会,我想向网民呼吁,我们要理性地爱国,拿出大国的自信行为,你说我好也罢,说我不好也罢,对我不重要,无所谓。重要的是我认为这件事情做得对不对。
执政党的自我纠错能力是国家生命力所在
记者:您说过,虽然整个清朝没有一个昏君,GDP 也占到世界的32.9%,但是因为这个朝代已经没有生命力了,所以最终走向灭亡。但是,您还说过,国家的生命力取决于
经济能力,您所说的
经济能力不是指GDP,是指什么?
马骏:是观念、体制。体制是什么?把人和物结合在一起的最佳东西。大清国的体制机制烂得差不多了,没这个生命力。
记者:您觉得中国目前的国家生命力体现在什么方面?
马骏:中国的国家生命力体现在,执政党能认真总结自己的过去,按照科学发展的观点去看待自己的未来。比如,十七届四中全会有一句话:过去正确,不等于现在正确,现在正确不等于永远正确。提出这个理念,意味着执政党在不断修正自己。承认自己有错误不是他不强大的表现,而恰恰是他强大的表现。所以,我们党提出了,只有改善党的领导,才能加强党的领导。这就是软实力。
但是,在中国,特权意识同样存在老百姓脑中。这是传统封建集权专制
文化带来的。比如,开军牌车的战士很多是农村来的孩子。一开上军牌车,他们就认为可以不遵守交通规则。因此,一方面,公权力不能滥用,要束缚住它。另一方面,民众自身也问一问自己,我们做得怎样,我们对公权力有没有欲望?
记者:也就是说,国家的生命力,不仅仅体现在执政党的自我纠错能力,同样也体现在民众的自我反省能力上。
马骏:对。中国和西方不一样,西方在2000多年前的古希腊时期就知道,我的权力来自民众,他们有历史基础。而我们呢?"民主"这两个字还是孙中山先生引进的。
孙中山开启民主的先河
记者:对孙中山,您如何评价?
马骏:这是我第5次来中山,每次来,我都要到翠亨去。我为什么对中山这片土地感情很深,因为我对中山先生真是非常敬佩。我1995年第一次来,就是奔着孙中山故居去的。
孙中山是民主革命的先行者。他虽然没有真正领导过民主共和国,但是他开启的民主的先河,是中国未来的希望。
他是"盗火者",这个民主的火种,是他从西方拿来的,我佩服就佩服在这。他贡献很大,怎么说都不过分,后人在他开拓的道路上往前走。他盗了一个真正的火种,而不像洪秀全,盗了一个假火种。
记者:5次来中山,你感觉有什么不同?
马骏:中山
经济发展很快,这次来感受到
文化氛围也很浓。中山还应打造自己独特的地域
文化。我觉得,在中山感受中山先生没有在南京感受那么深刻。这方面,不仅仅是地域命名就可以了,在这方面政府一定要有所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