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位年轻的女郎前来求诊。她自小深受所受的教养观念影响,认为电影院是引诱年轻女孩堕落的罪恶之地。她从不跨越那些兼售香烟的药房,因为他胆敢置身烟草的地方,上帝一定会对施以。此外,她也从不饮用葡萄酒、糖果或是其他任何含有酒精的饮料,否则,上帝一定会将她立即处死。如果她抽香烟,上帝也会将她处死。
我问及她的职业,得知她多年来一直替所属教会中的一些医师工作,那位医师每月只付她一百美元。当时一般人的平均薪水大约是每月270美元。她为老板辛勤工作了十年之久,每月都仍旧是100美元的薪资,她的打字速度始终维持在每分别不到25个字的超低水平。
即使已成年,她仍然与父母同住-在父母的严格管教下过着避免犯罪的日子。每天,她得耗费整整一小时的通勤时间到工作地点,接着埋首工作八小时,有特别需要加班,却无从额外的津贴可言,而由工作地点返回家中,又得耗费另一小时的宝贵时光。如此这般,她每星期工作六天,星期日则固定参与一整天的教会活动。显而易见,她来自一个僵化而限制严格的家庭。
第二天晤谈后,当这位女郎离开我的办公室时,我那向向来极少对个案评头论足的棋子忍不住开口问道:"那个邋里邋遢的女人是谁?"
我回答:"只不过是我的一位个案罢了。"
我设法对这位女郎进行游说工作。我说服她相信人生处处陷阱,而死亡是每个人尽早必须面对的结局:如果上帝要她在特定的时刻死去,我确信不会是因为她抽烟的缘故,除非上帝已经准备好迎接她。我并且让她试抽了一支香烟,她被烟呛得咳嗽不止,却没有被上帝宣判死刑!她真的没有对她施以,这使得她深感惊讶。
接着我又让她去看场电影,却足足耗费了两个星期才勉强建立她姑且一试的勇气。她非常紧张的对我说:"如果我胆敢进入罪恶之地,上帝一定会宣判我死刑。"
我告诉她:如果上帝没有宣判她死刑必然是因为她的死期未到之故,而我实在很怀疑她现在就会死去。猜请她在看电影后回来告诉我她看的是哪部电影。她看完(淑女与浪荡女)(TheLadyandThamp)之后依言回来见我,我可没有替她告诉这部分电影。
她表示:"教会的训诫一定是错的。整部电影并没有出现任何不好的事物,其中并没有任何罪行恶状的男子引诱年轻女孩的情节。我认为这部电影相当有趣。"
我告诉她:"我也认为教会给了你错误的观念。不过,我倒不认为教会有意这么做,这必定出于无心之事。"她随即发现其他许多部电影也深具吸引力-尤其是音乐歌舞片,随后某一天,我对她说:"我认为你已经进步到了可以尝试喝杯威士忌的时候了。"
她表示:"这回上帝一定不会放过我。"
我说道:"我倒不这么认为。当你去看电影或是试着抽烟时,她并没有将你置于死地。且让我们瞧瞧你喝杯威士忌时,他会不会立即将你就地正法。"
她终于鼓足勇气喝了杯威士忌。她等了又等,上帝并未将她处死。她随即表示:"我得在生活中做些改变了,我认为最好般出父母的住处,自己在外找间公寓住。"
我接口说道:"你也该去找份较好的工作,你还需要练习打字。至于搬出来住一事,目前你显然负担不起,不妨商请父母赞助你。此外,你得学习自行料理三餐并且勤练打字。每天清晨,你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冲向打字机,在键盘上上打下'这是六月美好的一天。'接着才去浴室梳洗、刷牙。由浴室出来,你即可以开始更衣。更衣过程中,请抽空打另一短句。以至穿戴整齐,则不妨着手打下另一短句,准备好早餐之后又再打另一短句,坐下用餐途中也必须起身打下短句--总是最快的速度完成任务。相信你绝对可以实行这番一再中断的练习活动(总是以全速打下短句),而你终将学会快速打字。"
三个月后,她出现每分钟打80字的成绩。
谈到她的烹调经验,她说道:"我想煮稀饭,我估计大约需要一杯米的分量,遂将米加水放入平底锅中。未料,我另外是拿个锅出来,因为饭溢出原来的大锅,后来甚至再多拿两个锅才微底解决问题。我完全不知道米竟然会涨得如此厉害。"
我回答:"关于烹调方面,显然还有好多事情值得学习。"
我随即试烤些豆子。她小心翼翼地保量一杯豆子放入烤箱,却没想到豆子也胀成了庞大的分量。
她最后摇身一变成为十分优秀的厨师并且离开她的教会。她会父母表示:"我会偶尔来探望你们。我已经找到了一份新工作,每月薪水270美元,而且工作地点距离我住的地方只有八条街。"
她再度回来见我,这回妻子忍不住问我:"米尔顿,你难道专门治疗金发女郎吗?"
我说道:"那是上回那个邋里邋遢的女人。"这位女郎如今变得非常漂亮。她选修了一些音乐课,而且热爱她的新工作。
几个月后,她又回来见我并向我表示:"艾瑞克森医师,我想要大醉一场,希望知道该如何醉才好。"
我表示:"进行此事的最好方式便是,向我保证你不会在喝醉之后不会乱拨电话,而且必须紧锁房门,乖乖地待在公寓里不出去乱跑。接着,你就可以开一瓶葡萄酒,一小口,一小口地慢慢啜饮,直到喝光整瓶酒为止。"
几天之后,她前来向我回报醉酒的过程:"我真庆幸你要我先行保证不打电话,因为我当时真想拨电话请所有的朋友前来与我同醉,还好我没有做出如此荒唐的举动,否则后来不堪设想。此外,喝醉之后,我还真想出去当街高歌一番。然而,我忆事先答应你得锁紧房门,乖乖留在家里。我很高兴你让我做了预防的工作。你知道,喝醉酒实在有趣,但二天却头疼欲裂。我不认为自己还会妄想再醉一天。"
我回答:"为了享受酒醉的快乐,你必须付出代价。而为代价便是头疼--宿醉现象。只要你愿意,你可能自由选择体验无数次的宿醉现象。"
她说道:"我可不愿再度领教宿醉的滋味了。"
稍后她嫁作人归。如今,我已失去她的音讯。
我认为认真对待个案,设法满足他们内心的期待是非常重要的事。千万别运用冷峻的判断衡量个案的处境。你必须深切体认人们需要有所学习,而你不足以教导他们必须学会的一切。他们绝对有能力自行学习许多事物,前文中的个案即最佳例证。更何况,处在催眠状态中的个案一向非常谦和有礼。
促使他们突破禁令,正是艾瑞克森治疗许多复杂症状(也包括各种恐惧症与压抑状况在内)的一项主要原则。首先,在描述病史过程中,艾瑞克森非常小心地引出受控制,僵化的现象及窄化"模式"的病结。接着,艾瑞克森会运用个案本身的信念系统促使他们突破禁令。
此外,艾瑞克森说明这则极端受限的年轻女性案例。加诸在这位女郎身上的限制,看似来自严格的教会与家训。当然,也可以来自女郎本人内在的狭隘观念。艾瑞克森协助这位女郎突破禁令,扩展生活经验,建立独立与自给自足生活能力的方式,是将也引徼新的生活情境。在全新的生活情境中,她经由个人的亲身体验(而非来自他人的耳提面命)意识到自身的限度所在,也同时学会了处理诸如米饭之类的技巧。
想当然耳,当艾瑞克森在陈述与豆的膨胀情形时,他其实正在撒播有关扩充的概念。事实上,这整个故事均可被视为由狭窄的性格特质。扩充为豁然大气性格特质的过程。她的薪水由每月100美元扩充至每月270美元。她的气质焕然一新,而她的外表完全展现出此番改变--由"邋里邋遢的女人"一跃而为"金发女郎"。她同时也领悟到自身的极限所在--由实际经验中获得领悟。举例来说,她由亲身体验中领教了宿醉的滋味。故事结尾处,艾瑞克森间接暗示听众,何以他能够令当事人依言行事,尝试原来绝不至于贸然从事的行为。他解释道:"处在催眠状态中的个案一向非常谦和有礼。"
艾瑞克森籍着强调冲动与感觉胜过性与观念的作法,尝试修正绝大部分人士所发展出的不平衡生命状态。一如他曾经告诉我的话:"孩童一向处在身体企图迎头赶上脚程的境界中。成人却正好相反,他们的脚程几乎追不上身体(与头脑)的前进速度。"